It's Layla's labyrint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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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三题故事之二——《我的晨曦》

第二篇三题故事,首发依然在sqybi的blog,地址如下:http://sqybi.com/blog/archives/250#comment-2869

题目:
地铁 梦想 5
来自baiyangcby。

首先是前言,前言甚长,可选择性跳过……正文在前言之后……

本文作者Layla。之前已经介绍过一次了,这里就不介绍太多了。对我来说是一个基本没当做过是学姐的学姐,NJU金融系MM。和我一样喜欢写三题故事。文章似乎能散发淡淡的香味一般舒服。
继续帮她的blog打广告,欢迎访问http://www.sweet-layla.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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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这一段又是我sqybi的废话时间了。
大家好,我是你们的老朋友sqybi——
这大概是我在日常生活中最常用的能引来大量吐槽的桥段吧。哈哈,其实除了118寝室附近的几个人以外也没什么人知道这点。呃,扯远了。

可能会有一些小剧透吧,所以在剧透开始之前请让我把没有剧透的部分说完。

因为刚刚把这篇文章的排版搞完,所以先说说这方面的事情吧——Layla同学听好了——希望你在下次写作之前能够先找到小学课本重新看一下标点符号的使用方法那部分啊!!!
啊好吧,貌似我太激动了。
其实也没那么严重啦,只不过每次你只要遇到引号就有70%的可能用错标点这一点让我很无奈……而且为什么引号里面有问号的情况你却从来没有用错过呢?然后其实每次我的校对时间基本上都是在改标点,嗯。
哈,上面只是拿Layla同学开个小玩笑,请不要当真,帮你改标点也是挺有趣的事情。当然如果下次你真的能正确使用标点的话我也会很感激的~

然后呢,就要说一下文章的事情了——不要这样就急着往下翻跳过我的废话啊,我还没有开始剧透呢。剧透之前会通知的嘛。
昨天Layla写完之后告诉我的时候,我已经爬到床上准备睡觉了。本来是想今天再看的,可是一想到Layla的上一篇文章,我就按耐不住自己想要马上看完这篇文章的心情。于是——
什么,你说我又从床上爬下来?怎么可能嘛……要知道床可是多么舒服的地方啊——虽然宿舍的没有家里的舒服就是了。其实呢,我是用手机看完的整篇文章。哈哈,除了我你们一定没有人知道提交上来的文章都保存在哪里吧。反正我是不会告诉你们的,所以你们死心吧~ 呃,又扯远了。
总之呢,看完这篇文章,我能感觉到,就算不告诉我这篇文章是谁写的,我也能立刻知道这是Layla的文字。从头读到尾都很清爽,结局一如既往的给人一种往嘴里塞了一大把薄荷糖一般的感觉。

文章的名字叫“我的晨曦”,刚开始我就在想,晨曦?是不是男主角的名字呢?因为我身边叫晨曦的人很多啊。难道是我和Layla认识同一个叫晨曦的人然后Layla用他为原型塑造了男主角?结果看到最后才发现,哦,原来不是啊,这个晨曦只不过是真正的晨曦而已——
好,看了这段小剧透,如果你觉得“sqybi怎么剧透成这样了,不能忍受”的话,请跳过下面的内容(也没多少了)看文章。如果你觉得还可以忍受,那么你可以继续向下看。

嗯,其实不像写文章,写这段废话的时候想到什么就可以写什么太好了。下面稍微透露一些文章相关的信息吧(其实Layla的preface有写到……)。文章使用了和前一篇《竹不语》一样的场景,B市N大,只不过换了一个时间节点。而这次的主线,也是另外两个前文中没有出现的人——说实话,看着两篇文章的主线紧紧相贴,甚至在某些部分还有交集,总感觉像读一部小说的外传一般。这可和我因为懒得重新起名字而把第一篇文章里的人物姓名直接移到第二篇完全不一样——我也是这么对Layla说的。

当时在手机上看完全文之后,我曾经告诉Layla,她的文章节奏太慢,因为花了太大篇幅介绍背景。但是今天又拿着文章读了五六遍(嗯,真的读了五六遍,绝对值得啊~),我看来要撤回那句话了。可能是因为手机屏幕太小的缘故才会得出那样的结论吧,其实文章一直是在一个很舒适的节奏中进行的。而背景的介绍也大多有剧情作为辅助,并不是那么松散的。
而这次文章的Side A和Side B的写法,也别有一番风味啊。甚至感觉自己在听一盘磁带,一面在放各种经典老歌,一面是刚刚才出炉的R&B和小清新——然后翻过来翻过去地听,哈,这是什么样的感觉呢——当然如果因为这段话你就去录一盘这样的磁带听那可大错特错了,你会浪费很多时间在倒带上的,想想磁带的结构吧,嗯。

另外关于这个题目啊,不愧是cby,地铁+梦想+5的组合,当时我也想选呢——只不过之前已经选了hdj和szy两个人的题目而且都没动笔,再多独吞一个不太好吧——这样就把这个题目放掉了,然后就被Layla选走咯。
我想如果是我写的话,大概会在“5”上做文章吧,我一定会想,“5这个数字只是代表5年之类的太无聊了,一定要从里面发掘出点什么东西来,要让它成为推动故事的关键啊——”呃,这样说是不是剧透太多了?

好了好了,这次我的废话真多啊,再说下去恐怕会有人吐我的槽了(虽然我知道肯定不是作者)。悄悄说一下,我其实一直想和Layla合写一篇文章的,昨天也和她提到了这件事。当然了,就算真的去写了,距离实际完成也还有十万八千里吧,毕竟我的具体想法还是比较复杂的。所以也就是闲得无聊这么一说,就当是留一个小期待在这儿作为我废话的结束。各位看客请专心看文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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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的前言:

经历了上一次的写作之后,这次的写作顺当许多,虽然因为大三生活比较忙碌,写作节奏很慢,所以拖了很久才写完这篇文章。但至少这次不需要检查文章有没有专业硬伤——上一篇的《竹不语》真是写得我提心吊胆,就怕被计算机系的同学们看出巨大破绽O(∩_∩)O

这次写的东西可能还是更篇感情吧,但是我却觉得蛮有意思的,这次的女主角是经管系的,和我是同行哦~写文的时候我就偷偷的想,呀,如果以后能和她一样的话倒也是蛮好的。不过女主角心智比较强大,我这种人还是比不上的。

总之,如果你不反感看一篇10164个字的小说(sqybi:被我改得已经不是这个字数了,嗯……),也不反感看看一篇回忆录似的故事,或者对于经管女&物理男的组合很有兴趣,那就继续往下看吧!

另外,这篇故事里有《竹不语》里的人物友情客串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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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晨曦

在这所城市的第5年结束了。
下班的时候看了看电脑桌面上的万年历,才发现今天是我来到这个冷艳繁华、犹如模特精致的城市,已经整整5年了。
整理好所有的客户资料和第二天要用的worksheets,把它们小心地锁在抽屉里,翻了翻明天一早要交的book,看来晚上回去又要加班。
收拾办公桌,notebook扔进上个月忍痛买下的Fendi包包里——就算忍痛,我也只敢买下这个——还有我的iPhone,公司ID card,家门钥匙……检查完之后,我背着Fendi站在28楼落地窗的眼前,看脚下无尽深渊中的车水马龙。这城市华灯初上,高楼在夜色中散发着迷离的梦幻光环。
我看见窗户那边的自己,浅蓝色衬衫,白色外套,A字裙,高跟鞋,头发盘起,水钻发卡,斜刘海柔软的头发。耳朵里塞着耳机,耳机线连在手里的iPhone上,背着宝蓝色的Fendi通勤包,面容沉静。我和这城市里成千上万的白领一样,从打扮到气质,几乎毫无差别。
“笑,Fiona,smile。”我对窗外那边的自己说。就像是无数次去见客户或者接到新项目、被编进新的workshop之前,我总是对自己这样说——
“笑,Fiona,smile。”
然后我看见窗户里的她竟然真的笑了出来,姣好而职业,漂亮又虚假。
在这城市里,越来越多的人叫我Fiona.Ye,而不是叶菲。

Side A
5年前我拖着两个行李箱下火车的时候,被眼前这个硕大无比看不到头的火车站深深震撼了。这里的月台竟然可以望不见尽头,人们纷纷乘电梯上下,大多面无表情而行色匆匆。
在中途上车并一路坐在我身边的女孩子拍拍身上的裙子,拎着小巧的拖箱板着脸扑进前来接站的男友怀里说,“真是要死了嘛,买不到飞机票就让我坐这种火车回来,我下辈子都不要再坐第二次!”
我把两个花了50块买的行李箱扎扎紧,做了个深呼吸,对旁边穿着制服的列车员说,“不好意思,请问N大接待站在哪里?”
得到回答之后,我费劲地拖着箱子朝她指着的地方走去,也许大城市的火车站总是拥挤不堪,我只能拖着两个大箱子左右蹒跚,磕磕绊绊。
直到终于有人跑过来帮我接过箱子,对我说,“同学,你是N大的新生吧?我来帮你拿吧,欢迎你来N大!”
我胡乱嗯了一声,慌乱地抬头,看到笑如清晨阳光般好看的一张脸。
后来才知道他叫做方亦杨。
当然,那是他成为我的男朋友之前的事了。

Side B
“小姐,小姐?麻烦你快一点好吧,我赶时间呀”,后面传来当地女人的口音,细腻而细碎。我这才发现自己堵在了人行道转口的地方,只好抱歉的让出一条路,让一个和我一样风尘仆仆的白领踩着她的高跟鞋飞快地掩面奔过去。
虽然在B市待了五年,我却还是学不会当地人的方言,从前在学校里的时候大家来自五湖四海,除了本地学生之外都说普通话,后来到了公司,英文倒比中文说的多。所以直到现在,即能说一点方言,但是一听就是班门弄斧、毫无味道,所以干脆依然留着自己乡音。
我上班的地方是这座城市最中心的商务区,和几乎所有大都市的CBD一样,这里的速度总是很快,好比现在我身边的人纷纷拎着包匆匆地奔进地铁站,几乎没有人看周围一眼,每个人都只盯着自己眼前和脚下的一寸土地。在这里,时间就是金钱,时间就是生命,没人会浪费金钱和生命。在这样的人潮中,我也只好把包夹紧,飞快地踩着台阶进地铁站。
这条地铁线跟我5年前来的时候没什么两样,这座城市的地铁公司五年来只是在不断地开拓着新的地铁线路而已,对于已有的地铁站,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修缮或线路更改。在B市这样的大都市里,人们对于地铁的依赖要远多于感情,这只是他们每天生活的必需品。
通常在地铁里可以听到本地人不断地抱怨越来越多的流动人口,越来越少的人均公共资源,外地人则是闷不作声,心里嘀咕着,没有外地人,谁给你们创造GDP。像是天平的两端,各怀各的心思。
而在这里——地铁3号线的CBD站,白领们连抱怨的心都省了,只是沉默地刷卡进站,坐在地铁上,要么半闭着眼睛听着不用费神的歌曲,要么心一横牙一咬打开PDA继续忙工作,连地铁口发放免费报纸的阿姨都少有人问津。
我突然想到大学的时候和方亦扬坐地铁时候的样子。那时候,他也从来都是摆摆手谢绝阿姨发放的报纸,一个人坐在角落捧着一本书看,从他大二时的量子物理和GRE红宝,到大三时的电动力学,再到大四时候的英文文献……从来不曾改变过“在地铁上看书”的“优良传统”。极偶尔也抬起头看看我,然后笑一笑继续埋头下去看书。
那时候的我,总是在他抬头的时候瞪他一眼,然后赌气地翻阅起财经杂志,不再理他。
难怪大学里的室友总是跟我说——“方亦杨哪是你男朋友,简直是上天派来净化你心灵的,顺带着也鼓舞鼓舞我们全寝人好好学习。”

Side A
五年前报道那天,那个男生帮我一路把行李提到大巴上,大巴快开的时候才对我说,“呃……要不我留个号码给你吧,有什么问题都可以找我……不过你到了学校,应该会有本系的老生带你的才对。”
在往手机里输入名片的时候,我才知道来接站的这个人叫做方亦杨,比我大一级,是物理系的。本来,这种在火车站接站的事是轮不到他这个非学生干部来的,他来接站的原因只是因为拿了国家奖学金,院里要求他作为学生标兵进行服务,再加上他是B市本地人,出行方便。所以他一大早就来到车站站岗,然后就被乘早班车的我遇见了。
真是巧。可是,人生不就是无数个巧合拼凑起来的么。
只能说,后来我们相识、相恋、在一起,到最后分开,全部都是巧合吧。
的确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我们慢慢熟悉了起来。
也许是那时候学校要求全校新生都必修高数,我壮着胆子发短信跟他借辅导书,结果他又是吉米多维奇又是卓里奇地给我带了一塑料袋,看的我头都大;
也许是学校里搞新生文艺汇演,我去报名当主持人,迎新晚会里有一个环节就是每个院系的老生代表要来给新生送祝福,物理系就派了他来;
也许只是学校的什么地方遇到,所以笑着打招呼说一声,“唉?是你啊”……
可我们是太不一样的人。我来自南方小镇,虽然高中读的是理科,但填志愿的时候,凭着全省第三的高考成绩选择了这所学校就业率最好的专业经管。
方亦杨是B市本地人,纯理科生一个,专业量子通信,和我的风马牛不相及。
也许是太怕被大城市里的同学甩在身后和好强的性格所趋,我从大一开始就疯狂排满了自己的日程,学习、社团、社会工作、实习、考证一个都不敢落下,心里总是怀着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的不安。
可他倒好,每天下了课吃完饭就背个书包拿个水杯慢悠悠地晃去图书馆或者实验室,常常一躲在里面就是好几个小时,惬意地不行。
想来那时真的很有趣,我穿着正装拎着包坐在地铁上疲倦不堪,想让他到校门口接我,犹豫再三终于决定打电话给他的时候,总是过了好半天才有人接听,然后就听见预想之中的情形——
他果然是用压得不能再低地声音回答道,“喂,叶菲啊,我在实验室,你等一下哦,我出来再跟你说……”真是又好气又好笑。可是又该说什么、又能说什么好呢?他大概就是这样一个人吧。淡淡的没有味道,好脾气,对非学术问题都反应慢半拍——跟当初伶牙俐齿那个干练的我,简直是两个极端。
记得我大三那年的生日刚好赶上我成功竞选校学生会主席,被要求请客吃饭。饭局散场后,在回学校的地铁上,我的好友,跟方亦杨同级同系的张师成叹了口气对我说,“叶菲啊叶菲,有时候我真想不通,为什么你会和方亦杨在一起。你们完全是两个世界的人!”
我们完全是两个世界的人——的确,张师成从来就不是会胡乱发表意见的人——可惜到现在我才终于明白他的话是什么意思。
因为那时候的我,太骄傲、太坚强、太有抱负,也太幸福。我并没有想过,有一天,我会和方亦杨意见相左、争执甚至终于忍不住争吵起来——直到最后我们都沉默,直到我们最后选择分开。

Side B
地铁3号线是我在B市的5年里,坐的最多的线路,以前这是从学校到市中心的重要通道,现在则是我从住处到CBD上班的必经之路。我在这城市里没有家,只有一个还算干净和方便的小户型住处,尽管为此我要花掉将近每个月1/4的固定工资。
这五年来,地铁3号线我坐了不下大几百次了吧。我暗自的想。地铁里哪一站从哪一边开门,每一站的标识是什么颜色的,这一切都早就烂熟于心了。
从CBD出发,往南山方向开,第一站是建国门,第二站是永宁桥,第三站就是N大了。CBD站都是二十到五十岁的商务人士,西装领带或者套裙高跟鞋……黑白是这里永恒的色彩;建国门是这城市的IT聚集区,从这里上车的大多数都是B市各大理工院校的IT毕业生们;永宁桥则是外国人聚居的片区,金发碧眼的人从这里上车的最多……
其实这些我原本都不知道,一切都是和方亦杨在一起坐地铁的时候,他沿途告诉我的。
那时候的我,对B市这个大都市全然陌生,所以最喜欢拉着他坐地铁环城而过。他也不反对,周末一有空就拿本书陪我上地铁,然后总是坐在角落里自己看书,只有列车快停靠的时候,才抬头说,这站是哪儿哪儿,大概都有些什么地标,你要出站看看么?要的话现在准备下车吧。
我甚至见过方亦杨的家里人,他的爸爸妈妈都是本校教职工——方叔叔是院士,是材料物理的专家,也是我们学校物理学院的院长,林阿姨是学校学报的主编。方亦杨的妹妹方亦柳是个活泼大方的小姑娘,在美国读本科,我和方亦杨一样都叫她小柳儿。
我竟然还全部记得。是啊,和他在一起的这几年,似乎所有的一切都是忘不掉的。我们一起吃饭的地方、一起自习的教室、一起散步的小路……甚至包括一年前的某个晚上,我站在学校礼堂门口的台阶上听越洋电话,他在电话那头沉默良久,却终于开口说,“好。叶菲,我们分开。”
还有那晚的皎洁月光,和我抬起头拼命忍住才没有从眼眶里掉下来的一颗颗眼泪。
我可能会记很久吧。

Side A
地铁很快开到了N大,N大的地铁里总是充斥着大学生的面孔,青春、骄傲、大方——还有充满梦想。
五年前我来B市的时候,我的梦想是什么?
我都快要记不得了,我只知道大四的时候我准备了整整八轮测试,从笔试到面试,从群面到单面,从中文到英文,从案例分析到财务计算——都是为了取得我现在供职的公司MG去年全国招聘放出的可怜的8个席位。
我成功了。接到电话录取的那天晚上,我一个人站在学校教学楼的天台上看星星。周围那么安静,只有天空中的繁星看着我一个人。那时候的我,刚刚放弃了学校的保送研究生,然后和方亦杨分手,每天一个人单打独斗,心力交瘁。
入职的一年来,受苦吃亏从来都不是在学校里能够想象的。外国人做事信奉deserve,你拿到了薪水就要为公司拼命。苦些累些也就罢了,可MG里各个都是人精,去年招聘进来的8个人中只有两个本科生——我和另外一个高中就出国读书的海归。没有同级的校友,没有熟悉的前辈。电话响起来有百分之七十的可能性是workshop开会,百分之二十是上级督促工作,只有百分之十是公司里的mentor来询问情况,私人电话是绝对的小概率事件。工作到深夜甚至凌晨是常有的事,却并没有我想象中那么简单好过。做学生时的熬夜和现在的加班比起来是绝对的小巫见大巫。
每当一个人下班,迎着夜色,看大街上稀少的人群和写字楼涌出的疲倦同事,竟然忍不住会想,美国现在是白天吗?方亦杨在干什么呢。他应该不会过得像我这么疲惫不堪吧,他是不是仍然和本科的时候一样,每天背着包,拎着个水杯就奔到实验室,然后躲在里面成天不出来。
可想有什么用呢?没有用。叶菲,你是经管系的优秀毕业生,一等奖学金获得者。你知道自己该是个理性人。你所做过的事,结果或好或坏,都已经是献给现在的沉没成本,不该让它影响你当下心情和决定。承诺升级的毛病从来就不该发生在你的身上。
这些道理,我向来都是懂的。

Side B
N大这一站果然挤上很多人。N大的校园里除了本科生,还有相当数量的硕士、博士甚至博士后——N大有好几个博士后流动站。N大的本科生倒是很少出校园,大多数人秉承了重点高中保留下来的刻苦钻研的精神,闲暇时间多半奉献给了图书馆和自习室,硕士博士们反而要自由一些。
“你是……叶菲?叶菲!”我突然听见有人叫我的名字,抬起头在四周拥挤的白领和大学生中间搜寻。
“是我,叶菲。怎么,两年不见,都不认识我了?”那人又喊了一声,靠近的声音顿时变的熟悉起来,转过头,我看见一张带着满面笑容的脸孔。
“张师成?怎么是你……”我说不出的惊讶。毕竟从他们这级毕业算起,我们已经有两年没见,他的面孔虽然还是那样熟稔——五官还是那样清正秀气,却添上了几年来磨练沉淀的光辉。加州的阳光把他原本白净的皮肤晒得有点黑,笑容也在美利坚文化的浸淫中变得更加爽朗了起来。
“好久不见,师兄。”我看看四周,自然是没有座位的,只能歪着头做个鬼脸,抱歉得让他站着了。张师成摆摆手表示不介意,忽而看我一身正式的装束,就又抬手看了看表,问我
,“都八点多了,你才下班吗?”
“恩,其实是今天蛮幸运的,提前下班了。”我实话实说。八点本来在MG公司就只不过是晚间工作的起始,今天能赶在八点前下班,也难得同事们都谢天谢地了。可是看看一车的白领,其实大家都一样,忙碌而奔波。
张师成抬头看了看地铁上的电子线路,湖南路站的logo上亮着标识“下一站”的红灯。
“叶菲,你等下忙不忙?”
“嗯?”
“你还记得我们常去的湖南路那家咖啡馆吗?不忙的话等下去坐坐吧。”

Side A
以前还在N大的时候,我和方亦杨、张师成常常来湖南路这家叫做Eternity的咖啡馆坐坐。虽然我和方亦杨是一对,但是每次来Eternity的时候,我才是那个不折不扣的电灯泡。
因为他们俩来自同一个院系,专业知识都很扎实,又都是搞学术的人,他们可以为一个我完全不懂的学术问题小声的争吵很久,为了说服对方,他们每一次都是带着实验报告、笔和草稿纸来的。每当我捧着咖啡眨眨眼睛开始看《公司金融》或《国际结算》的时候,就宣布自动和他们俩隔开距离,倒也乐得看他们吵来吵去。
也许是为了告别过去,毕业之后我很少自己一个人来Eternity,现在再来,发现陈设一如两年前没有变化,更奇怪的是,这里的店主竟然还认识我们。就好比他现在正惊讶地看着我和张师成,“Oh my god…..here are you two….but where is the other guy?”
“He is not available today…….A latte please….”原来就连店主都还记得方亦杨和我在一起的样子,我岔开话题,又转过头去问张师成,“你还是要cappuccino吗?”
“Okay。”张师成比了个ok的姿势,和店主点头致意,在我们以前常坐的靠窗的位置坐了下来。
“你还是跟一前一模一样地忙碌啊,主席大人。”张师成笑着看我,“不过嘛,叶菲你从来就是女强人一个,我估计资本主义剥削也压不垮你的。”
“我说师兄,好歹我也算你大学学妹,哪有你这样‘夸’学妹的……我不敢求你像对待季安竹那么对我,但你也得体谅体谅我刚接受完资本主义剥削,心情烦着呐。”我笑笑说,其实我并无丝毫生气的意思。大学的时候的我的确如他所说,在周围人眼里就是女强人,雷厉风行,追求效率,抗压能力极强。
“哎,你啊,还是这么能言善辩……不过话说回来,我就是欣赏你这样的性格,因为这才是我认识的叶菲嘛。”他也毫不客气。
“怎么突然从美国回来了?”我突然想起来,“你们实验室是不是很忙的么,去年过年都没有回来。”这是实话,这次应该是张师成两年来第一次回国。
说来也巧,张师成和方亦杨毕业之后去了同一所大学——位于加州、物理极强。当年物理学院最有名的两个学生、号称物院双星的他们去了同一所学校,也是在N大里传为佳话的。只是那所学校虽好,科研课业却跟着极其繁重——从方亦杨跟我联系的次数就能可见一斑——去年的寒假、暑假、今年的寒假,他们两个人都没有回国。
甚至,以至于我的人生里,从一年前那晚的越洋电话后,似乎再没有方亦杨三个字。
“我导师去欧洲了,给我们lab里的人放了个小假。整整两年了吧,也该回来了,否则我爸妈要都要杀到美国去了。刚巧方亦杨他们lab最近也不太忙,我们就商量了一下,一起回来了。”
方亦杨……终于还是要不可避免地提到他。刚刚看到张师成时,我就在想,如果突然出现在我面前的人不是他,而是方亦杨,我该怎么办?
是故作镇定的打个招呼,还是面无表情的装作不认识。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空落落的留下一段沉默,张师成愣一下,立刻又带着疑惑试探地问我,“叶菲……你不知道我是和方亦杨一起回来的?他没有联系过你吗?”
“没有。”我依旧实话实说,“没关系的,都这么长时间了,我也该从他的生活中全然抽身而出了,你说是不是。”
“叶菲,你别这么想。我今天回N大去看方院长,刚刚临走的时候,他还问起你的情况,我说你留在B市工作,生活的还不错。院长他叹了口气,嘱咐我以后把你请到他们家去吃饭,说是方亦杨不好,是他对不起你。”张师成低下头去玩手机——或者是在发短信什么的,叹了口气,复又抬头,他眉头紧锁,似乎也在感叹我与方亦杨之间最终走向分手的结局。
“那是方老师和师母太客气了。其实我跟方亦杨分手,不怨别人,更怨不得方亦杨,”我呷了口咖啡,拿铁的味道一点都没变。我静了静思绪,接着说,“你还记不记得,当初我竞选上校会主席,在生日宴会请客的那天,你问我怎么会和方亦杨在一起。我当时想不明白,也没时间去好好想这个问题,可现在我想通了,你说的对,我和方亦杨并不适合。”
“叶菲,我那个时候是随口一说,你不要想太多。你和方亦杨是有很大的不同,但这并不代表你们在一起不幸福,不是吗……”

Side B
他还没有说完,就被我轻轻地打断了,“不,我们会分开并不是因为我们之前存在的差异,其实恰恰是我们太过相像。我和方亦杨都是太过理性的人。你知道吗?我和方亦杨几乎从不吵架,不是因为我们真的毫无矛盾,只不过是我们觉得吵架浪费太多精力,毫无意义,”我眯着眼睛回想以前在大学的情景,“那个时候,他忙着学习,学术,泡实验室,我忙着工作、实习和各种社会活动。我们都在自己的路上奋斗着。我们根本没有精力去想着争吵。
“而后来,等到他去了美国,我们分隔两地、无法每天面对彼此的时候,等到我发现就连每天一起在网上聊天,每天在Facebook上看对方的消息也是浪费精力的事之后,我才明白,其实我和方亦杨并不算真正爱过。”
“叶菲……”张师成面色凝重,双手握着咖啡杯,似乎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去年,我毕业的时候,终于和方亦杨争吵了起来。他想让我去美国。可他以为我也和他一样吗?
“我是经管系的,我又不像你们俩能够拿着全奖出国,我的父母是普通工人,不是大学教授,我家里也没有多余的资金让我在美国舒舒服服地过两年。”我顿了顿,接着说,“我从进大学一开始就是打算要工作的,我并不是没有想过和他异地过下去,甚至在条件好一点之后去美国继续读书……但是真的太难了。
“以前在学校的时候,我并不知道有一天我会和方亦杨无话可说。去年我们分手那天晚上,两个人在电话里沉默了很久——大概足足有一分钟吧。真的,那一分钟那么安静,那么漫长,可是我真的不知道该跟他说些什么好。后来,还是他终于开口说了一句话,他对我说,好,叶菲,我们分开。”
断断续续叙述着往事的我,仿佛也在搜索当年那些记忆的碎片。也许我和方亦杨当初就从来没有好好想过两个人的未来,也没有真正理解为了彼此而必须做出的牺牲。我们只是在走着各自的道路,并力图在各自的道路上走的最好,却始终忘记了,就算是最好的两个人,也不一定就能一辈子走下去。因为我们根本没有为对方牺牲过。所以,也只能说,最后的分开,即是巧合,也是应得的下场。
“你呢?我听说季安竹去年还是去了美国。”突然不想继续这个回首的话题,我开始提到季安竹。

Side A
大学里跟我关系最好的两个男生就是方亦杨和张师成。张师成大二的时候是我在学生会的部长,虽然后来他离开了学生会、投奔学术怀抱,却并不影响我和他的之间的友谊。我刚和方亦杨在一起的时候,别人问起我来,我总说对方是物理系的,没想到坊间流传竟然我和张师成谈恋爱,搞得我们三个都哭笑不得。
如果说方亦杨和张师成除了成绩和学术在物理系齐名之外还有什么共同点的话,那就是他们俩的感情生活都令人大跌眼镜。
我和方亦杨在一起就足以成为热爱八卦的同学茶余饭后的谈资。谁能想到物理系学术大牛,每天图书馆、实验室、食堂三点一线,完全对学生活动不感兴趣的方亦杨,他的女朋友竟然会是省学联主席兼校学生会主席,和他从性格到方向完全不同的那个传说中的经管系女强人叶菲?
张师成就更诡异了。除了智商和方亦杨差不多之外,论相貌、气质、能力和情商,他都绝对在方亦杨之上。方亦杨想在学校里低调很容易,而张师成却很难,因为他很早就是学校里的风云人物了。以至于最后虽然两个人都拿到了Caltech的全奖offer,在经验交流会上,大多数人都却还是冲着海报上张师成的名字去的。
就是这样一个风云人物,前两年的感情生活竟然空白,仿佛从来就没想过这方面的事儿,为此而伤心伤神的女生也不在少数。直到他大三的时候,突然一发不可收拾地喜欢上了小他一级的计算机系小师妹季安竹。当然他很低调,很多人只知他迷恋某位女生,却不知道是何方神圣。但我和方亦杨都知道,张师成的确是真心喜欢季安竹,甚至在他大四的时候向他的导师——本校著名的崔院士推荐了当时才刚上大三的季安竹进实验室帮忙做数值分析。一向稳重和气的张师成肯为一个小师妹这样张罗,季安竹在他心中的地位也可见一斑。

Side B
“嗯,安竹申到了五年期的phd项目,不过没在加州,”张师成无意识地搅拌着手里的卡布奇诺,“我本来希望她可以来加州的,但是她最后还是拒掉了,去了匹兹堡。”
“匹兹堡……难道是小柳儿那所学校?”
“是,就是那所以计算机闻名全美的高校,”张师成笑笑,“所以安竹的决定也是对的,只要她喜欢就好,匹兹堡虽然远,但是美国的交通还是蛮发达的,再加上我几个月前买了车,所以想见她还是挺方便的。”
“哟,你们俩在一块儿了?”我有点诧异。当初在学校里的时候,季安竹就是张师成唯一的软肋。因为张师成说季安竹已经心有所属,自己没戏了。为此我和方亦杨还特地陪他出去喝酒。我和季安竹也算认识,她很低调,也并不是一个朝秦暮楚的人,所以听张师成这么一说,我倒有些疑惑。
“当然没有。安竹的事情我也很难说,其实是我自作主张,上个月自己开车去找她——你知道么,叶菲,我开了很长时间的车去找她,路况并不好,晚上住的汽车旅馆条件也很糟糕。可是那天晚上我一个人坐在旅馆的小沙发里,心里却一点都不害怕,”张师成似乎在回想当时的情况,不知想到什么,忍不住自己笑了出来,“我就想啊,过一两天就能看到她了,一年都没见到过她了。我知道自己很冲动,但是,我也庆幸自己很冲动。”
“是么。”我不置可否地看着他。张师成本来就是我们三个人里最细心也最温柔的人。他这样做,其实我并不奇怪。
“是的,叶菲,你知道吗?感情都是感性的,你和方亦杨就是因为太理性了,所以才以分手收场——你不要怪我说的这么直接。我不信你们不爱对方。你们相恋、分手、彼此祝福,每一步都走得那么理性,那么顺其自然,那么没有情绪波动,”张师成继续说道。
“其实过去两年在美国的时候,我常看到方亦杨一个人站在实验室的窗台上,一个人发呆不说话,我跟他认识六年了,我当然知道他情绪低落的很,否则也不可能在做实验的时候分心。可是即便如此,他也不会出去喝酒、不会痛哭,更不会买张飞机票回国向你表白真心。他就是这样一个人,你明白的。”
“这倒是蛮像他性格的。”我寂寂地应声。
“所以,我建议你们还是别太理性了,给彼此一个机会吧。”张师成双手抱在胸前,像个真正的学长一样教导我,他的声音在耳边回荡——“如果你仍然像他爱你一样爱着他。”

Side A
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冲他笑一笑。我转头去看窗外来来往往的车辆。他们飞快地向前奔驰,或是在偶尔的堵车中焦躁地鸣笛。这城市飞速运转,从不会为谁停一停,像极了我们的人生——不曾为一个人好好地停一停。
张师成说的话一直盘旋在脑子里——“我常看到方亦杨一个人站在实验室的窗台上。一个人发呆不说话,我跟他认识六年了,也知道他情绪低落的很,否则也不可能在做实验的时候分心。”我想象着方亦杨在美国的星空下,趴在窗台上发呆的样子,一定还是和以前一样,没有表情,眉眼里却尽是疲倦的神色和困惑的悲伤。
以前上大学的时候,每一次当他做了好几天实验却做不出满意的结果,或是背GRE背的恶心想吐烦躁不堪的时候,都从来不会发脾气,只是一个人站在窗台边上发呆。当我走过去的时候,他会转身挤出一丝笑容对我说,“叶菲,叶菲……我突然觉得很累。”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声音平静,只有眼睛里流露出疲倦、困惑和悲伤的神色——那双眼睛,我从来都不会忘记。
一直以来,我以为我和他的梦想都实现了。他去美国继续做科研,我留在国内进了梦寐以求的公司。我以为我们能在各自的道路上走到最好,就算分开也值得了。我一直这样告诉自己,告诉自己我们的现有的选择是最好的。
可我怎么忘记了,那天生日吹蜡烛许愿的时候,我在心里悄悄说的话——
“我希望我永远可以在方亦杨一个人孤单站着的时候,陪在他的身边。”
这最重要的梦想,叶菲,你怎么忘记了。

Side B &尾声
我沉默的搅着咖啡,低头默默不语,恍惚中听见背后店门打开的声音。
“你急匆匆发短信给我,找我有什么事儿啊?”我听见身后传来的再熟悉不过的声音——那个温和的、轻声的、慢速的、没有情绪波澜的声音,即使这么长时间没有联系,却仍然在听到的瞬间,震动了我整颗心。
坐在对面的张师成站起来,挥了挥手,“嘿,这儿!”
我看了看一脸狡黠笑容的张师成,不敢置信起身回头,却差点和来人撞到一起,抬头的瞬间,我们都愣住了。很明显,他的错愕并不输给我。
“……叶菲。”
“亦杨……是你。”
和张师成一样,他的皮肤变黑了。个头却仿佛又长高了一些。他比两年前变得更加高大硬朗起来。可棱角分明的脸廓、漆黑深邃的眼睛和身上穿着的简单T恤却一如从前。他还是如五年前我见到他第一面时的那样,全身散发着慢悠悠的气质,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
就像是五年前那个清晨——我拖着沉重的箱子艰难而狼狈地前行时,有个人跑过来接过我的行李,他的手指修长干净,动作简洁有力。慌乱中我抬起头,看到的那个淡淡的笑容,浮在B市清晨的薄雾里,唯有定睛才能看见它慢慢的清晰起来,就仿佛是那一天在我眼前逐渐亮起的晨光,一直沉睡在我的记忆里,悄然的、安静的呼吸。
这属于我的晨曦,好久不见。

我的第一篇三题故事:竹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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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首发在http://sqybi.com/blog/archives/229

作者是有权转载的吧,恩:)

题目:
实况足球 晚霞 空调
来自匿名出题人。

先附上sqybi同鞋写的preface和点评:

本文作者Layla。NJU学姐(其实真没把她当成过学姐),金融系MM。“热爱理工男(I LOVE GEEK!!!),受老爸影响(爸爸是个不折不扣的物理男)……热爱科学知识,热爱语言(包括人类语言和计算机语言),热爱游山玩水,热爱每一天的生活(尽管也常常沮丧)。”
欢迎访问她的blog:http://www.sweet-layla.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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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qybi开始废话,基本无剧透)

刚开始Layla联系我说拿了这个题目的时候,我还是比较惊讶的。怎么说呢,怎么看这个也不是一个太好写的题目。不过后来她问我三题可不可以不作为主线,我答应了,这个还算多少减了一些难度吧。但是写出来之后感觉这样效果不是很好,不过当作一篇文章看还是很不错的,就暂时忘了三题什么的吧。也希望之后写三题的同学们至少把三个题目当成能够推动故事发展的内容吧,当然其实不是也无所谓了,故事好就行嘛。

另外一件让我惊讶的事情,就是Layla说她要写计算机系工科男、工科女、法语系MM和物理系学长的故事。当时看到这几个人我就震精了,这一个文科MM(文科PLMM)要写工科的故事,会写成什么样呢。毕竟我之前曾经写计算机系的东西的时候都很头疼,很多名词和专业术语你写也不是不写也不是……
然后交稿的时候,我帮忙检查了一遍,虽然小错误还是有,不过对于不是那么熟悉计算机系的人来说,做得简直是太棒了!虽然里面可能部分用词不太恰当(被我改掉了,所以你们看不见,hiahiahia),不过整个文章读下来,“这就是计算机系的男生啊”,就会有这种想法。

为了做到基本不剧透,下面的内容就写得简短一点吧。

首先是这篇小说的内容,Layla的原话是,“我没打算写个感天动地的故事……我想写这种介于友情和爱情间的感觉,嘿嘿~”
嗯,怎么说呢,感觉她的确做到了,而且做得很好。文章的文笔,特别是最后那一部分,明显比我好不少。我看着就在想,如果能吃下去的话,大概是冲淡了的柠檬水的味道吧,或许还放了两块冰呢。那里也算是文章的精华部分吧,我来回读了很多次,每次都有一种非常清新的感觉。当然也不要因为我这么说就直接拉到后面去读啊,哈哈。

然后感觉写作风格上,和我最大的不同就是,没有我那么喜欢设计伏笔。具体的例子我就不说了,不然要剧透了。不过很多地方我在读的时候就在想,“这里可以设计一个伏笔,在前面的某个地方,blahblahblah”这样。所以感觉整篇文章节奏感不是很强,但是再读一读,配合上整个故事的结局和整体风格,这样轻飘飘的也不是什么坏事。

废话够多了,大致就是这样吧。总之,文章有点长,希望看到的人能够花点时间好好读完。然后,和以前一样,欢迎发表评论~ Layla同学会看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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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的前言:

1、本文的set是N大计算机系,N大没有什么所指,只用了作者的母校而已。
2、我不是学计算机的,不编程也不玩任何网游,文中所有的信息都来自互联网的搜索。如果有硬伤不要喷我,给我指出来,我改了就好。
3、不过这篇文章跟计算机专业关联不算很大,如果你和我一样是个文科女,也可以放心观看。
4、本文中关于python的桥段来自《程序员》杂志中西乔小姐画的漫画,请参见程序员杂志或西乔的博客
5、本文全长10217字(带空格),写作时间两周左右,如果你觉得读万字小说没问题,就请开始阅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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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节 春天

操作系统课下课前十分钟,李暮霭觉得他人生的春天终于要来临了。
彼时李暮霭正在上操作系统课,开这门课的老头是系里有名的碎嘴。李暮霭实在不想听他喋喋不休,于是每一次都是百无聊赖地坐在教室最后一排的角落,开着他的小黑写其他课的作业。
今天他一直在写上个礼拜汇编语言的大作业,调程序有时候是个让人十分火大的事情,就比如现在李暮霭已经搞了一节课多还没有搞完,只能疲倦地伸出手撑着头目光呆滞地看着教室前方少得可怜的女生。不论在哪个大学的计算机系,女生都是数量少的能够掐指一算的生物,偏偏这帮稀有动物还个个都是学习狂人,每节课必然集体占据着教室最前排的座位,简直是认真的令人发指,有这么多时间干嘛不把自己收拾的漂亮点呢?真是不懂物以稀为贵的市场规律啊。理工科女生……李暮霭歪着头想,果然质量不能跟文科女生比。
她们和梁艺柔不能比……一想到梁艺柔,李暮霭的心里突然软了下来,她在法国三年了,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呢?虽然每周都可以在网上聊天,虽然李暮霭的chrome主页就是梁艺柔的博客,但是横跨欧亚大陆的距离是放在那里逃不掉的。她毕竟不在这里。
“这个问题在上次的作业里就有,我看了一下大家做的情况,还是不错的”,碎嘴老头从袋子里掏出花名册,“这次得A+的还是学号为24号的同学,她的作业我会放在系里FTP服务器上,大家有空可以看一看”。
学号24号……那不是季安竹嘛!李暮霭从刚刚迷迷糊糊的臆想中清醒过来,抬头望去发现季安竹坐在第二排右边的角落里低头拨弄头发,只看得到背影,看不到表情。
“季安竹简直是个神啊…”坐在他身边的猴子小声地咕哝,捅捅李暮霭的胳膊说,“喂,我说李暮霭,你跟季安竹不是高中同学嘛?你们那么熟,干脆你去把她追到手,这样我们宿舍的大作业就有救了,造福全人类啊……”
在看到李暮霭一脸“我要杀人”的表情之后,男生立刻转调,“啊啊,当我没说,我知道,你心里只有那个远在法兰西的梁MM……”
正当李暮霭准备第二次摆出“我要杀人”的表情之时,他的Gtalk突然响了一声,一个对话框突然跳出来,电脑屏幕上梁艺柔的头像笑的楚楚动人,使得窗外阳光也格外灿烂了起来。
“hi!^_^~~你在吗?”
“嗯~~~在的~~!”李暮霭立刻扑向了键盘。
“那个……我回国了。”
一刹那间,李暮霭顿时觉得,他人生的春天,就在这节操作系统课的末尾,来临了。

第二节 魔星

听到梁艺柔已经回国的消息,李暮霭喜不自禁。她去了法国三年,其间就回国了两次,都是行程满满,和李暮霭也没见着几面。每每想到这里,李暮霭都不禁感叹自己是多么的可怜,简直是可叹可泣的悲情跨国追人史——更何况他还处在无表白、无offer、无好人卡的三无阶段,真是尴尬的可以。
不过现在好了,这次梁艺柔回国实习,至少短期内不会回法国去了。想到这里,李暮霭的心情指标立刻指数上升,走路的步伐也轻快了很多,一转眼功夫就到了实验室。
刷卡进门,发现实验室黑灯瞎火,只有角落里闪着电脑屏幕的幽幽蓝光,有点吓人。李暮霭叹了口气,不用猜,一定又是她。
“我说,季大小姐,你怎么一有空就往实验室跑啊?这才几点啊……”李暮霭伸手打开实验室的灯,果然看见懒懒蜷坐在椅子上对着屏幕的季安竹。
季安竹抬头看了他一眼,旋即又低下头去,长长的刘海挡住脸看不清表情,她轻声嘟哝了一句,“你懂什么,宿舍里太热,实验室有空调,我这是合理分配资源。”
李暮霭被她噎着说不出来,只好凑过去看她的电脑屏幕——不出所料,她又在看编程题!!
自从中学时代认识季安竹开始,这个女生就如同他生命里的克星,无时不刻不压抑着他的自尊心。李暮霭的数学成绩从小到大都是数一数二的,对数学竞赛也很有天赋——但他从没有哪怕一次能考过季安竹,平时小测验如此,大考如此,就连数学联赛也是如此;李暮霭小提琴十二级,这是他作为一个理科男生的炫耀资本,但季安竹却是全市青少年交响乐团的首席小提琴手,每次在电视上看到她穿着礼服却表情淡漠的脸,李暮霭都恨不得冲上去把她从电视上拖下来;哦对了,还有,李暮霭最头疼的英语恰恰是季安竹学最好的学科——高中时英语老师曾经不止一次地建议季安竹去考外交学院——对此李暮霭颇不以为然,切,也不看看季安竹那张扑克脸,看了就让人胃疼,还读外交学院?!

但是,季安竹的确是李暮霭生命中躲不掉的魔星——原因很简单——他们的爸妈是同一所医院的医生。
我勒个去!
偏偏李暮霭的爸妈对待季安竹比对他这个亲生儿子还要好,总是嘱咐季安竹多多督促李暮霭的学习,然后回头瞪着他说,你也多跟人家安竹学学,别老抱着游戏机打游戏懂不懂?!
什么游戏机,那是PSP!!=_ =李暮霭只能在心里抗议。
所谓一山不容二虎,两人初中高中都有幸(还是不幸?)待在同一个班级里,拜季安竹所赐,李暮霭的就没有一次考过第一。这种抑郁在那个青春年少肝火旺盛的岁月是一件让他颇为不爽的事情,但他面对这个既定事实,也只能自己忍着。
还记得高三那年他们因为OI竞赛获奖同时保送N大计算机系的时候,双方家长还一起请医院同事吃饭。那天,姗姗来迟的季安竹戴着耳机从门外进来的时候,看到两桌大叔大妈,指着耳机说了句让李暮霭至今都记忆犹新、回想一遍就如同打一遍鸡血的话——
“叔叔阿姨对不起,刚刚一路上听单词,公交坐过站了,所以迟到了。”
我靠!他一口血含在嘴里没吐出来……

第三节 默契

季安竹的这种牛似牲口一般的成绩就如同静态变量那样稳定地保持到了N大,计算机系的男生私下里都称性格冷淡却GPA横扫众人的季安竹为女神。只有李暮霭按捺不住愤怒的小火焰,在心里偷偷想,女神?她也算?!
在他心中,女神只有一个——那就是梁艺柔。梁艺柔就如同她的名字一样,多才多艺又温柔可人。高一那年的艺术节,不喜欢吵闹的李暮霭本来想在躲在家里闭关编程,却被身为班长的同桌以“为班级集体荣誉做贡献”为理由拖去参加表演。
同桌还信誓旦旦地拍拍他的肩膀说,“兄弟,我不会亏待你的,我可是安排你给一个4班大美女的芭蕾舞伴奏”。
没错,这位大美女就是梁艺柔。
然后呢……然后自然就是李暮霭对梁MM惊鸿一瞥一见钟情不能自拔,当天晚上回家拍CPP代码的时候嘴角还洋溢着难言的微笑。
“喂,你汇编作业做完没?”李暮霭突然想起自己搞了一下午也没搞好的作业。转过头问季安竹。
“汇编有作业?”季安竹终于放下写着程序结构的笔,抬头看了李暮霭一眼,眼神十分迷惑不解。没等李暮霭回答,又恍然大悟似地仰起头,“你说上次那条程序题?上个礼拜三我就做完了,吓我一跳我以为又来什么作业了呢。”说完又低下头去写流程图。
上礼拜三……那不是才布置了两天?两天她就做完了?李暮霭心一沉,完了,季安竹已经从牛人像犇人发展了。想起自己可怜的程序,心里一阵拔凉。
“你程序又没调完吧”,季安竹未卜先知似的挑了挑眉毛,不置可否地看着李暮霭。季安竹很少这样直视一个人,系里有幸领略过她如此凌厉目光的人大概也就只有李暮霭一个了,“行了,拿过来吧,我帮你看。”

“多谢~!”李暮霭咧开嘴笑了,“等下把我做的传给你”。

其实跟季安竹这么熟也是很有好处的,因为她的确是个很好的同伴。她的聪明毋庸置疑,更重要的是她竟然还有良好的技术(尤其是作为一名女生!),编程时轻易不下手,总爱拿支笔写算法流程,一旦她放下笔,心中必然已有明晰的算法和逻辑结构,等到下手敲代码,简直犀利地堪称快准狠。也难怪李暮霭跟她比总是败北。
不过更重要的是,季安竹竟然能够一反平日低调安静的常态,每次都不厌其烦地帮他调试程序或者检查代码。就算李暮霭抱着他的PSP在旁边玩实况足球Winning Eleven玩的不亦乐乎,她也能毫无怨言的帮他做这些繁琐的工作,然后把错漏一个个圈注出来,再把改进方案存成文档一并交给他。

这种奇特默契大概是从高中开始的,那时候学校是不鼓励数理化以外的学科竞赛的,但李暮霭和季安竹还是自己去找了计算机老师要求参加OI竞赛,两个人都是高中才从Pascal转向CPP,一开始敲代码的时候总是免不了差错,学校没有其他人参赛,只能靠两个人互相讨论和修改。当然季安竹总是要比他做的更快更好(这是宿命么……宿命!),所以常常是季安竹来帮他检查代码和算法。最后李暮霭顺利拿到了NOIP的一等奖(现在他很怀念那个NOIP还有保送资格的岁月=_=~),而季安竹更是差一点就杀进了NOI。
“喂,我说季安竹”,李暮霭从背包里习惯性地掏出PSP开机,“你好端端一个女生,何苦学计算机呢?”
这倒是他的真心话。算下来今年已经是他和季安竹做同学的第9个年头了,她的数学和英语那么好,为什么不去读金融或者小语种这样更适合女孩子的专业,为什么非要来这个苦的全校闻名的魔鬼院系呢。
“因为计算机简单啊。”头也不抬的简短回答。
“简单?!你觉得哪一门简单?汇编算法组合图论微机网络还是数值或者OS?”
“我说的不是这个”,季安竹抬头瞪了他一眼,“计算机只懂得0和1,它不像人那么复杂,那么难以捉摸。对于计算机而言,要么是没有,要么就是全部。而我想做的,就是让它能更轻松地工作,你用了多少心思,它能感受得到。”
听到季安竹竟说起这样的话,李暮霭一时间竟觉得有些发愣,还没缓过神来,手里的PSP冷不丁被人抽走了,抬头一看季安竹已经站在了自己的面前。
“还有,学计算机,付出了基本就能有回报。算法看一遍不懂可以再看,程序运行就算有成百上千个bug都一样可以一个个排查,只要你肯为它付出,只要你肯放下手中杂七杂八的事情,心无旁骛地好好看它的每一个回应——不管是warning还是error,只要你耐心看下去就一定能够懂得它要你做什么。”
季安竹把PSP重新放回李暮霭的手中,扬手指了指电脑,“自己去看吧,你有两行代码写反了。”

第四节 分开

季安竹站在3号楼实验室门口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下来,但是各个实验室里都是灯火通明。张师成从小型低温冷却仪旁抬起头挥挥手,“安竹你来啦。”
季安竹点头算是打招呼,径直走到实验室自己的座位前启动了电脑。算起来她已经在3号楼这个物理系专属的实验室内工作有大半个学期了,纵使性格淡然,也已经和实验室的诸位师兄师姐都算得上半熟,尤其是除她之外的唯一一个本科生,比自己高一级的大四物理系的张师成。
“今天做出来的数据相当漂亮,”张师成笑着递了灌饮料给她,语气一如既往地温和,“崔老板心情也好得很,你应该不需要做很久就可以走了,可以早点休息”。
“谢谢”,季安竹盯着手里的饮料罐看了看“嗯,师兄,看来崔教授的心情是不错哦,你看今天实验室里居然买了日本进口的奶茶唉”。
“看你傻的,那是我买的!”张师成又笑了,“我还怕你不爱喝,不过再过三个月你就喝不到啦。”
“你什么时候走?”突然意识到再过三个月张师成就要飞跃重洋了,“8月?”
“是啊……其实8月算挺晚了,我舍友下个月就过去了,不过我想把崔老板这边的工作做好再走。”
“噢,这样。”季安竹低下头去,手指不觉更扣紧了奶茶的瓶子,“那么师兄,一路走好!”
“怎么搞得我要归天了似的。快忙吧,不打扰你了,要是做得快你就自己敲敲程序也没关系:),我那边还有几个数据没做完,我要去看一下。”
季安竹习惯性的把头发往后一拢顺手扎起来,从包里翻出眼镜带上——这是她的“请勿打扰”标志——然后开始耐心地切数据。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的导师会把她推荐给传说中物理系的大牛崔sir做数据分析,传说中崔sir历来是不爱用本科生的,导师应该知道才对——这么多年来张师成是崔sir实验室里唯一一个本科生,自己能进他的实验室,虽然是做些边缘工作却也难得了。李暮霭不是还说过什么“季安竹啊你真是好运气啊好运气”之类的么。其实李暮霭那个大傻瓜,哪里知道在一个陌生的实验室里,做着跟自己的专业前沿相关联并不大的工作又何尝不是一种挑战呢。

跟李暮霭认识几年了呢?大概有9年了吧……竟然过的这样快。他总是这样,思维简单直来直去,情绪写在脸上,好强不服输,对喜欢的事很努力,可是又少了点耐心——理科男生的通病。唔,还有,写代码的时候老是不细心,这里少定义一个变量,那里缺了个符号,不过思路倒很清晰,而且很专注——他大概只有在写代码的时候表情才不会像平时那样玩世不恭。想起他那张臭屁却不知为何还算讨人喜欢的脸,季安竹也不自觉笑了笑。
如果能够一直这样下去也未尝不好。他写代码她就帮着检查,他抱怨大作业难做她就陪他一起,他想偷懒了她就打击打击他,他说很累她就代他做完剩下的工作。如果这样的关系可以持续下去的话也未尝不好。毕竟她早应该习惯了。可是看到张师成师兄,她就想起自己已经大三了,纵使他和李暮霭在同一段轨迹上待了9年,该分开的日子还是就快到了。自己的导师早就表示愿意推荐她去美国继续深造,该考的GRE她也都早早考完了,只剩7月份的托福了,但是……李暮霭是不会出国的。他会读研吗?还是直接工作?
总之,该分开的时候,还是会分开吧。
何况……并不需要那么迟。李暮霭喜欢梁艺柔是她早就是知道的。李暮霭这个单纯的傻瓜,总说什么“我要等她回来”,所以三年来就真的一直独善其身,常常有喜欢他的女生知道她和李暮霭关系好,跑来打听李暮霭喜欢什么,她虽然尽力耐心作答,却不免为这些女生感到悲凉,她太知道李暮霭是个什么样性格的人,弱水三千,他只要梁艺柔那一瓢。

第五节 静园

“季安竹~!”代数结构下课的时候,李暮霭叫住季安竹。
“嗯?”季安竹对舍友做了“你先走”的手势。
“拜托你件事行不?”李暮霭挠挠头,眼睛里面却全是笑意。
“什么?”难得他这么客气的口气,季安竹也好奇了起来。
“梁艺柔周末想来我们学校玩,她晚上能住你们宿舍么?”李暮霭更加不好意思起来,“你们宿舍不是有个人去交换了么,能不能……”
“哦我知道了,”季安竹抬手开口打断他的歉意,“好。”

张师成没想到会在静园遇到季安竹。
当时他从导师的办公室走出来,在路岔口瞥见了静园的东门。他本想直接回宿舍区,可不知为何还是拐进了静园的小路。静园在这个校园西南角的偏僻角落,很有些荒凉,景色又比不上东边的几个小园林,自己好久都没来了。不过既然再过两三个月就要滚蛋了,就再去看看吧。
静园果然如其名一样很是寂静,而且疏于打理有些破旧,园子倒是很有古典的景致——传说是前朝留下来的东西,可惜多为残垣,疏影篱落,晚上甚至有些吓人。
“怪不得连情侣都不怎么来啊。”
张师成在心里笑笑,却在园内的一道院门旁看到了熟悉的身影。他有点不敢相信,于是快步向前跨进院子。
“唉?季安竹……真的是你?”
“师兄?”对方同样一脸惊讶。
“你怎么在这儿?”这次是两个人一起开口。
张师成笑笑,对着她伸手做了个please的动作,“lady first”。
“好吧”,季安竹也笑了,“我常来这里坐坐的,今天没什么事所以也就过来了。”
“原来如此,我是因为很快要走了,所以想来静园里转转罢了,”张师成在她身边坐下来,“我大学四年都没怎么来过这里,没想到你竟然喜欢一个人待在静园。”
“其实静园挺不错的,你看,”季安竹指着面前的一篇竹林,“傍晚时候的竹子很漂亮的。”
今天晚上起了雾气,竹子笼罩在浅浅的黄昏薄雾中,没有风没有声响。轻轻的笼着一层无言的寂静,张师成看着季安竹的侧脸,她只是蹙着眉头看着面前的竹林,很安静,半晌都没有说一句话。
“安竹,”张师成唤了一声,“你有心事吗?”
“嗯?”
“对不起。我只是觉得你和平时不一样,所以问了句。你不回答没关系。”
季安竹抱着膝盖低着头,忽而抬起头来看着张师成。
“师兄,你说……你为什么会学物理。”
“我么?,”张师成没料到她会问这么个问题,只能眯着眼睛想了一会儿,说“大概是高中的时候搞物理竞赛搞出感情来了吧,就想多学点东西,没什么别的原因……怎么了?”
“没什么,”季安竹笑笑,“只是有时候,我总在想,我到底是为什么学计算机的呢?”
“欸?”
“我是高中信息学竞赛保送到学校来的,所以大家都觉得我学计算机是顺理成章的。大学三年我成绩也还不错,所以大家又都以为我毕业出国继续读书也是顺理成章的。可是很多时候我总是忍不住想,我到底是为什么学计算机的。”
“你记得我们小时候的电脑是要敲DOS命令的吧,我第一次看到计算机还是小学的时候,有一次我爸妈带我去外地的朋友家里,那家里有个跟我年龄差不多的男生就躲在家里敲DOS命令,”季安竹眯起眼睛又想了想,“那时候我不懂啊,就问他这是什么。他回头奇怪地看了我一眼——然后很拽地说这是计算机啊。”
“唉?这么有趣的经历。”张师成也来了兴趣。
“是啊,很多时候我在想,如果不是他那个匆忙一瞥、完全不把我当回事的表情——那样深刻的留在我的脑海里,”季安竹顿了顿,“我还会不会像现在这样,一路踏进计算机的世界从此就这样做下去。”
“你很要强嘛……”张师成微笑地看着她。
“呵呵,说来也奇怪,后来吧,每一次我的成绩都比他的要好,不论是做竞赛还是平时的练习,每一项我都比他要好。看书比他快,敲代码比他快,写算法比他快,就连到了大学做离散数学的题目都比他快。”
“我总是傻乎乎的觉得,这样他就不会忽略我了,他就再也没办法像小时候那样不屑一顾地忽略我了。”
“其实,我并不是只想比他强。对我而言最快乐的时光,是我坐在他身边陪他切题目。他那些小毛病我一眼就能看出来。但是他每次都还是一如既往毛毛躁躁地犯,我也就每次都平平静静地改。”
“师妹……”张师成动了动嘴唇,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可是我还是没能做到。”季安竹伸手抹掉眼睛里一滴热泪,回头看着张师成笑笑,说,“师兄,我说这么多,你该嫌麻烦了吧。”

第六节 意外

梁艺柔一点都没有变。还是柔柔的长长的头发,笑起来漂亮的面部轮廓,细长的手指,干净的指尖,长长的风衣外套和短裙。
这是季安竹见到梁艺柔的第一印象,她还和高中时候一样,柔美的像朵百合花。季安竹把她领回宿舍,想要跟宿舍里其他几个女生介绍一下梁艺柔。
“这是……”季安竹刚想说这是我的高中同学。
“那个,我是李暮霭的高中同学,我叫梁艺柔。”梁艺柔的微笑总是充满了无限的柔和气息。
季安竹空了一拍,没说话,沉默地抱起自己的被子开始给梁艺柔铺床,却在收拾的时候,发现梁艺柔放在桌上的钱包里掉出来的、她倚在一个棕色头发深邃眼睛的外国男孩儿怀里笑的甜美幸福的照片。

“啊……法语真是世界上最美丽的语言,”隔天晚上在实验室里,李暮霭一边搞程序一边大发赞叹。说实在的,那天他带着梁艺柔在学校里转转,面对迎面而来系里无数男生艳羡又挪揄的眼神,他竟然有种明显的优越感。
“法语才不是世界上最美的语言。”关掉Python3.0窗口,季安竹开始找耳机听英语。
“什么?”李暮霭从前面探出头转回来看着季安竹,被季安竹挑挑眉毛瞪回去,“我说,法语才不是世界上最美的语言,Python才是。”
“……”李暮霭几近昏死过去,“我真是太佩服你了,您就是个女神,我服了。”
“季安竹,季安竹?”看见对方半天不回应,李暮霭又回头望了一眼,发现季安竹已经戴着耳机沉醉在托福听力里了。
她总是坐在实验室那个暗暗的角落里。所以他什么也看不见。包括她微红的眼眶。

那天李暮霭还在宿舍打DOTA,隔壁寝的二爷拿了听可乐过来,一踢门就是一句,“哎哎,号外啊号外,有人要追女神啊。”
“不可能,”李暮霭一边猛击鼠标,“靠,我就说这鼠标APM上不去……追季安竹?谁那么想不开!再说了,季安竹会被这么容易追走?”
“可是你知道是是谁要追季安竹吗?”二爷故作神秘,“……是物理系张师成!”
“张师成是谁,”李暮霭又是一阵猛击,“不认识!”
“张师成?”宿舍里的强哥凑过头来,“今年大四物理那个拿到Caltech offer的牛B男?”
猴子也忍不住插了句,“我擦,女神就是女神啊,跟崔大牛的实验室里待上三个月,就钓到了崔大神亲自推荐的人才……据说前两天物理系散伙饭,张师成被灌的不行,醉酒之后玩真心话把季安竹供出来的。”
“咦,猴子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二爷咂咂嘴,“我以为我是一手消息呢。”
“这消息在物理系都传疯了,张师成在大四物理算头号牛人,毕业聚餐一个个都跑过去祝他前程似锦,结果他被灌得不行,酒后出真言嘛,别人问他有没有喜欢的对象,他就说有,大三计算机系的。他们那实验室的人一猜就猜出来是季安竹啊。”猴子的女朋友正是物理系的。
“真想不到真想不到,这下季安竹真出名了,”二爷头一歪,“李暮霭,你不是跟季安竹熟嘛,你回头去打听打听?……哎,李暮霭?李暮霭?你呆了啊?”
李暮霭这才从发愣中回过神来,这才发现屏幕上已经被联机的战友们骂的要死了。

第七节 最后

李暮霭一个人在静园里头转来转去。
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发现N大怎么突然多了很多情侣,在哪里都能撞上小两口,大概也就只有这萧瑟无人的静园,才能给他一个清净点的环境。
“以前怎么没注意到呢……”李暮霭不由得问自己。
今天听了二爷说的消息,自己并不是不是惊讶的。从没想到季安竹竟然有人追,也从没想到有一天季安竹会被别人牵走,从此不再每天宅在实验室里,不再每天安静地帮他调程序,不再每天掐他的话头,用一两句简单的话语噎死他。
再说了,猴子他们口中那么优秀的师兄怎么会看上季安竹呢。他有些抗拒的、甚至不甘心地想,季安竹要脸蛋没脸蛋,要身材没身材……退一万步讲也就一般般而已,怎么会有人看上她呢。
可是,他又突然发现,无论他怎么想,都无法否认这样的事实。那个会帮他做题目的季安竹,那个会帮他查错误的季安竹,那个他怎么都赶不上的、永远走在他前面一点点的季安竹,很快就不会在站在那个坐标原点当他的参照了。
说不上来的奇怪的、难过的情绪。
李暮霭叹了口气,跨过面前藤蔓缠绕的拱门,却看见迎面一片挺拔的竹子,在从天投射的晚霞中安静地泛着优雅的金光。
哎,竹子……季安竹……安竹……李暮霭丧气地摇摇头,往旁边的石阶上一坐。心想自己真是很不对劲。

“喂,李暮霭,你怎么在这里?”季安竹背着书包,一转角看到李暮霭,不由得一愣。
“季安竹?”李暮霭推了推眼镜,真是白天不能说人晚上不能说鬼,见鬼了在这里碰到季安竹,也太巧了吧。
“怎么……”季安竹倒是落落大方地往旁边一坐,“又有作业出问题了?等下回实验室我再帮你看吧。”一反常态的柔和语气。
“不是,我没那么笨的好不?”于是李暮霭的口气也缓和下来,“虽说你比我牛那么一点,可是也不能太小看我嘛”
“切,你忘了高二的时候,你想追梁艺柔,结果把一堆作业都甩给我的事。”季安竹从书包里掏出刚买的饮料,想了想扔给了李暮霭。
“……那么远的事你还提,”李暮霭伸手接过来,“我自己都快不记得了。”
“我这是论证。”季安竹自己也打开一瓶酸奶,“再说了,我以为跟梁艺柔有关的事你都会记一辈子呢。”
“你……你说这个干什么,”李暮霭知道自己是说不过季安竹的,“哦……你以后要是跟那个什么学长在一起的话,该不会也这么报复我吧,季大小姐。”
“你说什么!”季安竹大概猜到了些什么,“你是猪啊李暮霭!”
“嘿嘿,今天晚霞很漂亮嘛,”李暮霭岔开话题,“你看前面那些竹子,金光灿灿的,多好看。真想不到啊,外表普普通通的竹子也能这么漂亮,上帝还真是神奇。”
是啊,上帝真神奇。
“那是今天天气好。前段日子都是阴天,傍晚的时候这里全都是雾气,我倒是喜欢那个时候的竹子。”我喜欢沉沉暮霭里的竹子,你懂不懂。
“喂,季安竹。”
“嗯,干嘛?”
“你什么时候考T?”想了半天,居然蹦出这么一句。李暮霭心里叹了口气。
“啊?……哦,7月中旬,早点考了算了,下学期还想考个数学sub。”
“哦,以后没人帮我看代码了。”
“切,你自己不会耐心看么。”
“总之没人帮我看了嘛。”
季安竹刚想说些什么,却又被李暮霭打断了,“我说季安竹,以后你到了美国,别嫁给老美啊。”
“你到底在说些什么啊……”
“还有千万别找IT男”他竟然婆婆妈妈地交代这些事情。
“哈?”
“要是哪天我知道你帮别人查代码,我会心里不平衡的。”
“喂,李暮霭,你是女生嘛?怎么这么小心眼。”
“季安竹!”
“干嘛啊……”
“要聪明点,听见没。不要这么臭脾气,又呆呆的,我怕你被人欺负。”靠!
“……我说李暮霭,谢天谢地,从小到大就你一个人欺负过我。”你懂什么啊。
“有空多回来看看,长三角春夏的天气总是不好,总有你要看的那什么雾气里的竹子在的。懂不懂?”你懂不懂。
“哦……可是我还有一年才会走呢,你不用这么急着把我赶走吧。”
“季安竹。”
“嗯?”
“没事,叫下你。”
“你是猪啊。”
“你不要骂人呀,季安竹!”
“李暮霭你真的是猪嘛?”
“我……”
……
——该说些什么。
是说自己不习惯以后要分开的日子。
是说自己不习惯她不在身边的日子。可是这样的话怎么都是打死他也说不出来的吧。
是说自己从来不知怜取眼前人,直到有一天,那个总是淡漠地想要消散在某个角落里的人,就要转向走进她自己的世界,所以自己才会觉得心里空荡荡的一块,飘过清冷的风?

——该说什么。
是说,你这猪,真是笨的可以。
是说,不要再偷懒了,不要再一玩实况足球就上瘾,不要抱着PSP不放。
是说,要耐心一点,要仔细一点,要静下心来好好做作业好好做题?
是说,别死心眼地等着梁艺柔了,别活在自己的梦境里,别让自己傻乎乎的受伤害。
是说,我从来都不够勇敢、从来都不敢做些什么,所以即使到要分开,唯一能做的,也就是让自己挥手的时候不要哭吧。

该说什么呢。望着这城市里浅色的晚霞和吹过的寂寂的风,最终却只能默契地选择无言的笑笑。既然已是熟悉的对方,大可不必那么戏剧化的结局。你看这城市柔和的晚霞,在春夏之交的风中轻轻飘过,投射出的柔和光芒,笼罩在这小小庭院的每一个角落。是开始,还是结束。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们都曾经这样在城市的晚霞中,终于毫无保留的、勇敢地笑着诉说着那些心里的话,就算它会遥遥地这样消散在飘过的风中。